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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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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給張檢查長時,內心不是沒有腹誹的,直擔心以張檢查嚴厲的個性,父親難免日子艱難。可後來再想一想,又理解了洪伯伯的苦心,張檢查長這個人,固然不會對想幫齊建國的人循私,但反過來說,也不會對一些恨不得立即讓齊建國頂了所有人的缸、早早宣判了事的人循私。齊雲不得不承認,對於現在自家的境況來說,這種安排已無異於最好的保護。

張檢查長通常不與“嫌犯家屬”聯系,齊雲也自覺地甚少打擾到他。可是前幾天聽洪箭說過,父親將被提到公訴程序恐怕就是最近的事。而據齊雲了解到的司法程序,通常只有案件判決生效後才會聯絡家屬探視,難道父親那邊已經閃電宣判?齊雲又惶急又焦躁,心突突地快要跳出胸腔。

“齊雲嗎,我來電話是想通知你:關於你父親齊建國的職務犯罪公訴將會在最近幾天進行。”張檢查官說起話來如深潭之水,四平八穩,可憐齊雲的一顆小心臟卻如在大風的懸崖上,晃悠悠地走著鋼絲。

張檢查官接著說,“你可能也知道一點紀律。對於一般的職務犯罪嫌犯來說,在宣判之前我們是不允許他們和家屬有所接觸的。不過對於某些個別特殊情況,也可以在經征得辦案單位領導和看守機關領導共同同意後,在幹警監督下,對親友進行接見。”

以宣讀政策般的口吻說了一大堆套話之後,張檢查官突然話鋒一轉:

“齊建國的案子現在由我負責。前不久他書面向組織提出了希望會見他的女兒——也就是你的要求,經組織層層審核,於昨日獲得了批準。當然,我們也需要征求你本人的意見,你看……”

“張檢查長,非常感謝您!”齊雲急急地說,仿佛話不快點出口對方就會突然變卦似的,“……當然,也非常感謝組織。嗯,那個,組織同意我父親齊建國什麽時候和我會見?”

張檢查長沈默了一下,“你現在就過來吧。”

末了,又囑咐了一句:“時間不超過1小時。”

指定的會見地點還是在父親所在的看守所,和齊雲與鄺思思約見的茶樓正好處於整個城市的南北兩隅,齊雲搭了一輛計程車向小賓館奔去。正是晚高鋒的時間,每個紅綠燈口都堵得厲害,等乘坐計程車到達目的地時,剛才還因為衣著單薄而在晚風中有些瑟瑟的齊雲,背脊上已是覆了一層薄汗。

在一個小會議室裏見到那個削薄的背影時,齊雲幾乎沒有認出來那就是自己日思夜夢的父親。雖然在出事之後她並不是沒見過父親,可當這次父親轉過頭來,比以前在家時瘦得幾乎少了一半體重,這情景還是使齊雲震驚;父親一看即知是新理不久的平頭,細看過去已如初雪覆過的原野,白色漫漫地壓住黑灰;齊雲只覺得鼻端像被重擊一拳般的,無比酸楚,她強自抑住差點就要壓眶而出的淚水,深怕一不小心這淚水就流成源源不斷的河川。

父親的精神尚佳,回頭看見齊雲,竟然還笑了一下。這笑容卻不陌生,一如當初一家和美時的慈愛和寵溺。

齊雲沒有和父親有過多的眼神接觸。除了害怕自己情緒失控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現在到了這裏,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父親的案子過幾天才提起公訴,這是一個機會,她務必要抓緊。這麽想著,她略清了一清嗓子開口說道:

“張檢查長,”她的目光轉向在一旁沈默陪同著的張檢查長,橫下心決定一試,“是這麽回事:據我了解我的父親已經承認了他的職務犯罪,其中有50萬元的款項,至今沒有退賠……我想,如果我們現在退賠這50萬,是不是可以算戴罪立功,爭取寬大處理?”

此言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不但張檢查長一臉不掩飾的驚愕,父親眼裏更閃出一抹明顯的憂色。顯然父親是擔心齊雲年輕不懂事,拿了陸憂的錢來“救”自己,當然如果真那樣做了,不但達不到營救的目的,還不知要捅出多大的婁子來。

在場的每個人都各懷心事,最終還是張檢查長打破了沈默:

“這個……按照規定,家屬如果退賠錢物,有必要證明此財產來源合法。”

“我能證明財產的合法性。”齊雲說著從包裏掏出了鄺思思剛才給自己的那張信用卡,隨著信用卡一起掏出的還有經過公證的贈予文件——都是鄺思思事先辦好、今天分別前一並留給齊雲的:“贈予人是我媽媽的一個學生,也是我的……好友,前不久在一場車禍中不幸去世,彌留之際寫下了贈予書,托他的女友轉贈給我……”

齊雲一口氣說下去,速度之快另所有人驚訝,只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為什麽不能停下來,因為只要一停下來,她就會硬生生地被自己的話噎住,噎得無法呼吸。

父親眼中擔憂的神色褪下,換成了震驚,又漸漸被另一種覆雜難名的神情取代。張檢查官認真地聽了齊雲的講話,和身邊看守的幹警小聲地交頭接耳了一番,隨即擡起頭。

“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向組織匯報。如果依法退賠款項,肯定對齊建國一案爭取寬大處理有好處。”依然是公事公辦的口吻,不過他一指門外:“時間不早了,你們父女倆說說話吧,我們在門外等。”

他和看守幹警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就雙雙走出房間。齊雲心裏感激不已,沒想到一向照章辦事的張檢查長竟然主動在法理之外對他們網開一面。來日方長,這份恩情她必將終身銘記。

父親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齊雲,仿佛像只X光機,幾欲把她照穿,又像是要將她的樣子攝入到記憶深住,再長時間不見也永遠不忘。

齊雲張開嘴,不爭氣的眼淚還是比語言更先湧出,順著她的頰邊一連串地墜落下去,父親無言地伸過手,隔著桌子幫她拭去淚水。

“宗南他……怎麽回事?”聲音裏有深深的惋惜,和嘆息。

“他陪思思姐……去參加亙新影視城的剪彩儀式……”齊雲哽咽著,胸口起伏如裂帛,“山路上,車翻了……”

“亙新影視城?”父親似乎是無意識地喃喃重覆了一遍:“是……他搞的?”

齊雲定定地看著父親,好半天才點了點頭。父親的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但更多的則是淒涼。

“他……果然還是成了。也罷,只要你們好好的。”

“爸爸,”齊雲向前傾身子,低聲但是清晰地說:“我和陸憂早就分手了。”

父親的背脊突然僵硬,滿面憂色:

“雲雲,你……又鬧小孩子脾氣了?”

齊雲倔強地搖了搖頭,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父親嘆一口氣:

“雲雲,都怪我和媽媽,以前把你寵得太過。以後……你就長大了,要自己一個人走完人生之路,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是我不好,對不起你……可是我是希望你一生平安快樂的,你信嗎?”

父親的聲音裏飽含著一個男人最大的悲傷,和哀懇。他接著說下去:

“不要再像個小孩子一樣鬧意氣,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思考事情要以大局為重!還有,做事務必三思而行,也別輕易就七情上面……雲雲,我知道我現在已沒什麽資格教育你,和你講這些話,然而我還是希望你能記住。”

“我記住了……爸爸。”

齊雲把手覆在了父親手背上,父親身體一震,面上雖然看不出表情,不過唇邊的法令紋似乎突然之間淡了,就連面部輪廓也柔和了不少。

“爸爸,思思姐在法國見到了……阿姨,阿姨托思思姐告訴我:你不是壞人,那50萬是拿去給弟弟看病了。”

齊雲緊緊雙手握住父親的手。父親擡起頭來看她,滿眼不可置信的茫然。父親平素一向謙和,但在子女和下屬面前都相當有威信,齊雲可以想像自己這句話給父親帶來的強烈心靈沖擊在他的一生當中即使不算絕無僅有,至少也是相當罕見的,因為等父親片刻之後回過神來,面皮立即漲得紫紅。齊雲嘆息一聲,心又痛,又充滿憐憫。她不知該如何表達這種覆雜的情緒,於是只得更加堅定地執住父親的手,讓他相信自己說這些話都是出於真誠。

“爸爸,你拿錢去給弟弟看病了,這是你不對,可是別的你什麽也沒做,是嗎?”齊雲試探著問,“私自下文改變農耕土地用途才是重罪,但那份文件其實不是你批的!”

“雲雲,不管你原不原諒我,爸爸讓你失望了。”父親低下頭去,“拿人手軟,吃人嘴短,那份批文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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